逐梦,在希望的田野

——“农田院士”朱英国奋斗不息的一生

期次:第211期       查看:37
    他动人的身影和耀眼的星光长留在人们的记忆中,激励着更多的人们奋然前行。

    朱英国,武汉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,中国杂交水稻研究的先驱和中国杂交水稻事业重要奠基人之一,著名遗传学家和水稻生物学家,中国工程院院士。人们尊敬又亲切地称他为“水稻候鸟”“农田院士”。
    他的名字,和他培育的“红莲型” “马协型”杂交稻让人们永远铭记。他为老百姓吃饱饭、吃好饭,为我国和世界粮食安全做出了卓越贡献。他的身后,是一串沉甸甸的荣誉:全国科学大会奖、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、技术发明二等奖,全国先进工作者、全国师德先进个人、“改革开放30年影响湖北30人”……
    他既“育种”又“育才”,既“种稻”又“传道”,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遗传学、水稻生物学突出人才,并积极投身社会服务,培养了许许多多农业科技骨干人员。
    “育稼与民,功越神农。”2017年8月9日,朱英国院士因病医治无效在武汉去世。习近平、李克强、张德江、俞正声、刘云山、张高丽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对朱英国去世表示深切哀悼。天南地北的人们也以各种方式,缅怀为中国粮食安全奋斗不息,把毕生献给水稻、献给土地、献给苍生的人。


    年少立志:
    愿天下苍生不再挨饿

    1939年11月,朱英国出生在大别山深处的湖北省罗田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。民以食为天,但当时在他的家乡,农民往往缺粮挨饿,这些让年少的朱英国深深震撼。
    “我从小到大,每天在脑子里打转的,最折磨人的两个字就是粮食。”朱英国这样回忆。
    “当个农业科学家,让乡亲们不再挨饿”,这个朴素的梦想,在他年少的心里悄然萌发。
    1959年,朱英国高中毕业参加高考,填报志愿时,他在所有的志愿栏里一股脑儿填上“武汉大学生物系”。那时候,他从未走出大别山,对山外的世界一无所知,根本不知道武汉在哪里,只听说武汉大学好,在那里学生物、学农业错不了!
    他如愿考入武汉大学生物系,并选择了植物遗传这一终身与农作物为伍的专业。1964年,他以优异成绩毕业并留校任教。当时,随着人口不断增长,世界范围的粮食危机逐步显现,解决温饱问题极为迫切。如何培育优异高产新水稻,惠及苍生,这成为了他矢志追求的目标。
    水稻是中国人的主粮之一,栽种历史悠久。历经漫长岁月和反复的近亲繁殖,种子退化现象严重。新中国成立初期,全国水稻平均亩产只有150公斤,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几十公斤。选育新的优良杂交水稻品种,解决中国人吃饭问题,成为中国最紧迫的课题。
    1972年,杂交水稻研究列为国家重点科研项目。朱英国担任湖北省杂交水稻协作小组组长。
    杂交品种的选育极为繁复,每一对品种都要从成千上万的品种中去挑选,需要不断试种、反复回交,寻找精准的科学数据。水稻是喜温作物,育种只能在春天进行,在湖北一年只能搞一季。要加快研究、培育进度,只有去广西、海南。朱英国说:“在湖北水稻我们一年只能种一季,可能10年才能出一个材料,而利用海南岛的特殊气候进行加代,可能三五年就出一个材料,大大节约了科研时间。”
    1972年11月,朱英国和同事邓海铭用1000多个套袋带上全部种子材料,连同被窝卷蚊帐,每人挑着100多斤的担子前往海南。
    从武汉坐40小时火车硬座到湛江,下车后换几小时汽车到海安,住宿一夜,坐两三个小时混装轮船横渡琼州海峡,再从海口坐约10个小时汽车,抵达海南陵水县椰林公社。路上往往走六天七夜。
    多少次,买不到坐票,他们一路站到湛江。有时遇到台风,受困琼州海峡,路上得走十天半个月。
    “海南非常美丽,在房子里能看到树上很好吃的菠萝和椰子,还能看到田野上的水牛和远方的大海。”朱英国给远在大别山的妻儿写信时这样描述。
    事实上,他们一直借住在当地农民家,连电灯都没有。平日要自己种菜,砍柴做饭;蚊虫毒蛇,让他们防不胜防。由于供应关系不在当地,粮油等必需品无法买到,猪肉更是难得吃到一次……
    那时,科研条件尚不健全,培育杂交水稻主要是在田野里做试验,是脑力劳动,更是体力劳动。试验田的活儿又苦又累,还得做到绣花般精细:蹲在稻丛间,小心翼翼地把住穗头,剪颖、去雄、套袋、授粉、封口、记录、建档……海南太阳又大又毒,每次下田,全身湿透,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。
    守护试验田,更是头等大事。硕大的田鼠经常把科研组辛辛苦苦培育的禾苗咬断,朱英国和同事只得将铺盖搬到田埂边,每天晚上拉隔网、撒鼠药、放夹子、持长杆,轮番值守……
    待到第二年4月,种子收割,成千上万个组合都得分类整理,带回湖北赶季播种。
    这一走,整整半年。寒来暑往,征尘漫漫;周而复始,一往无前。
    1975年4月中旬,海南岛气候反常,稻子晚熟。为赶湖北育种期,他们来不及晒干稻种,匆忙装包回赶。到了湛江,朱英国感觉不对,一摸稻种,已经发热。他们急忙取出一包包发热的种子,摆摊似的排放在湛江火车站前水泥地上晾晒。更糟的是,由于着急赶路,忘了带《病虫害检疫证》,湛江站禁止他们通行,怎么央求无济于事。
    稻种本身已发热,如果再耽搁半天,几年的心血就将付之东流。情急之下,朱英国当场昏倒过去。车站负责人大为感动,破例放行……
    40多年来,朱英国一直过着“水稻候鸟”的生活,锲而不舍地追逐光和热。连续26年,没在家过年。他总是高兴地安慰家人和朋友:自己的一年要过几个春天,一年可以干几年的活。
    就这样,朱英国和他的团队,一年又一年,锲而不舍地追逐光和热。
    冬去春来。朱英国和科研人员用海南岛的“红芒”野生稻作母本,与几十个常规稻种杂交,历经反复试验筛选,发现其与常规稻种“莲塘早”杂交多次的后代种质非常好,“红莲”第一代终于诞生。
    这项成果获得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奖。
    多年后,朱英国谈起当年坚持下来的原因:“我是共产党员,完成党组织交给的任务是我的本分;我年轻时的梦想就是为天下苍生不挨饿而奋斗,我对梦想看得很神圣。”
    “朱英国不仅有梦想,而且他一直把梦想当日子过,虽然追梦异常艰苦,可是他过得很充实很快乐。”最早与朱英国同赴海南的邓海铭这样说。
    “几十年来,无论是在田间还是教室,在工作还是生活中,我都能时时处处感受一个学者矢志报国、胸怀天下的赤子之心,感受他对田野的深情与梦想,对梦想执着的追寻。”朱英国的学生和同事杨代常也这样说。


    居安思危:
    筑牢粮食安全防线

    朱英国坚信:“一粒种子可以改变一个世界,一个品种可以造福一个民族。”他培育的“红莲型”,与袁隆平的“野败型”和日本的“包台型”鼎足而立,被公认为国际杂交水稻领域三大细胞质雄性不育类型。并且惟有“野败型”“红莲型”获大面积种植推广,被誉为“东方魔稻”。
    如今,“红莲型”杂交稻在全国及东南亚等地区推广种植面积累计超过1亿亩,不仅惠及5亿中国农民,而且已经造福世界人民。中国的杂交水稻事业,为解决人类的温饱,功不可没。朱英国和他的“魔稻”,不仅是中国的,也是世界的。
    改革开放以后,大部分中国人可以吃饱了;粮食连增,浪费多了;青壮打工,种田成本上涨,耕地抛荒多了;城里人味口高了,看不上国产大米了……朱英国感到,我国粮食安全面临新的考验。
    如何让老百姓能够吃饱又吃好?如何进一步保证粮食安全?这成了朱英国苦苦思索的又一问题。
    他认为,杂交水稻是属于中国的原创,惟有大胆突破杂交稻的禁区,锐意创新,才是解决我国粮食安全问题的根本出路。他的研究,无不强调创新——思路创新、源头创新、方法创新、技术创新。他在带领团队完善“红莲”家族的同时,不断寻找第二个、第三个“篮筐”,以稳妥盛放国家粮食安全的“鸡蛋”。
    早在上世纪80年代,朱英国就提出从农家品种中发现新的不育种质资源的设想。1984年3月,经过大海捞针,他和助手余金洪在上千个农家品种中发现了马尾粘中一棵不育株。
    经过3年杂交试验,马尾粘细胞质雄性不育系“马协A”终于成功培育出来了。“马协型”杂交稻的突出特点是米质优,目前在全国推广面积已超过2000万亩。
    水稻界专家认为,“马协型”和“红莲型”杂交水稻开创了从农家品种中获得雄性不育资源的新领域,不仅让老百姓能够吃饱饭、吃好饭,解决了杂交稻高产非高质的问题,还保障了杂交水稻的种质多样性,有效地筑起了阻止单一细胞质来源威胁我国粮食安全的防火墙,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做出了巨大贡献。
    2005年,朱英国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,在这天的日记中他写道:“这个荣誉标志着党和人民赋予我更重的任务,寄予更大的希望。我不能停下来,要继续搞好杂交水稻研究,严格按中国工程院要求,站在更高角度上为国家的粮食安全担当。我今年66岁了,要把66岁当46岁过,继续下工夫解决红莲型、马协型和两系的科学问题。”
    当选院士四个月后,朱英国被湖北省人民政府聘为参事。他把这个职责看得很重,竭尽全力为湖北、为全国农村经济发展献计献策。2012年,作为湖北省参事调研课题组组长,已经73岁高龄的朱英国手握拐杖,不知疲倦地走乡串村,与基层农民交流,获得一手资料,写出了近万字的《关于湖北农业强省建设的对策和建议》。次年,朱英国再次出发,深入长江流域的九省市和东三省,以及西北多地进行调研,在此基础上,站在国家粮食安全的高度,给国务院撰写了关于进一步发挥科技促进粮食生产作用的建议。
    近年来,朱英国率团队紧盯“高产、优质、广适、生态”目标,加大开发新的不育系力度,在培育抗干旱、抗高温、抗倒伏、抗虫害、氮肥高效、易育种、易管理、适宜中低产田种植,以及再生稻新品种等方面取得一系列创新成果;并建立了一支强有力的市场推广队伍,有力推动了产学研一体化。
    朱英国的事业,三个基地鼎足而立——陵水县南繁研究基地、武汉市花山镇水稻育种基地、武汉大学校内基础研究基地;三个产业互为依托:种子产业、稻米产业和分子医药农业产业。
    2013年,习近平总书记到武汉大学杂交水稻鄂州研究基地看望朱英国。习总书记说:“粮食安全要靠自己。”总书记的嘱托说到了他的心坎里,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。
    虽年事已高,朱英国仍不断学习、与时俱进,他在国内最早使用分子标记辅助育种技术,并取得技术突破;2014年,75岁的朱英国凭借“两系法杂交水稻技术研究与应用”,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……
    武汉大学高级工程师朱仁山32年跟随朱英国搞科研,他深有感触地说:“是使命感决定了先生的科研高度。他的科研目标始终明确,就是保证老百姓吃饱吃好,保障国家粮食绝对安全。和他一起工作,最大感受是时不我待。”
    他忘不了,上世纪90年代,曾经一段时间,由于缺少科研经费,请不起工人,50多岁的朱英国从早到晚在学校试验田,干着最重最累的活。一次,他的脚被严重割伤,只是用水冲了冲,再接着干……
    朱英国总是放心不下他的杂交水稻事业,他有个微信号,叫做“红莲”。他把国家粮食安全作为己任,看得比什么都重要。就在离世前一天8月8号中午,当同事们看望他时,朱英国在病床上还惦记红莲型杂交水稻的发展,杂交水稻重点实验室的人才引进,语重心长地叮嘱大家要把杂交水稻的基础研究、应用研究、新品种的选育和产业化坚持下去,决不能辜负总书记的重托,一定要筑牢粮食安全防线。
   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他,同事们哽咽无语,对他的最好安慰,就是和他一起分担和前行。


    悉心育苗:
    为人才兴盛布“方阵”

    朱英国和他的团队是一群单纯的人。因为单纯,对科学也就格外执着。
    朱英国对团队建设高瞻远瞩、未雨绸缪、呕心沥血。每当提及这些,师生们无不感慨系之,念念不忘他的精神、他的慈爱和人格魅力,给团队带来的活力、闯劲与凝聚力。
    “田里育良种,校园育人才。”朱英国的博士生、武汉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遗传学系副教授胡骏对导师充满敬意。
    17年前,胡骏获得保研资格,但在选择专业和导师上很是犹豫。他忐忑敲开了朱英国的门,朱英国亲切招呼他坐下,给他递上一杯热茶。
    平易近人、和蔼可亲,循循善诱 、宽厚慈爱,对每一个去他办公室请教问题的同学,朱英国总是先倒上一杯热茶,然后再细致地解答问题。
    “学农不苦,为人民服务,有什么苦呀?”朱英国笑着说,“你对水稻有感情,水稻对你就会有感情。”
    导师发自内心的话感染了胡骏,坚定了他一生的专业方向。同学们也都意识到,朱老师能取得这样了不起的成就,正是因为他对水稻有感情,对农民有感情,对土地有感情,对祖国有感情!
    2003年4月,黄文超从四川农业大学考上朱英国的博士研究生,来武汉面试前,临时通知改为由四川农业大学代为面试。原来,导师不只是为了免去他的旅途之苦,更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,因为当时国内正流行SARS……
    2003年年三十,黄文超没回老家,待在了实验室,朱英国陪着他过了除夕。
    正月初一,他走出实验室,发现先生的办公室开着,进去一看,先生仍在办公室,抬头微笑着向黄文超说“新年好”。
    黄文超才知道,在这个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,先生整整陪护了他一夜!黄文超当时扭头跑回实验室,泪流满面。
    朱英国的研究生高峰在读博士期间,只要研究中遇到困难,导师就会来到鄂州和陵水基地的水田里,为他看水稻株型、稻穗结实率和抽穗期等表型,指导他在实践中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。朱英国喜欢随手带一根粗竹竿,既方便扒开稻苗,又可以当拐棍拄着。每次在稻田工作结束后,他早已经浑身湿透,汗水泥水不分。
    高峰动情地说:“每当我们在实验中碰到难题,仿佛走投无路的时候,朱老师总是那么沉着,耐心地告诫我们别着急。他总能以自己渊博的知识和睿智的思维找到一条道路,让我们豁然开朗。”
    朱英国就是这样,他要求极严,从不知何为“迁就”,但他从来不批评学生。在科研过程中,那怕道路再曲折,那怕错误不断,他总是慈祥地关心学生,耐心地启发、引导学生,一步步去体验、发现,让同学们不断超越自我。
    胡骏硕博连读,历时8年。在胡骏家人产生怨言、自身决意放弃时,已是院士的朱英国亲自带上礼物上门给学生拜年,为胡骏及全家做工作,对他进行鼓励。胡骏博士论文答辩通过后,朱英国拿出珍藏多年的茅台,为胡骏庆贺。
    胡骏没有辜负导师,2011年12月,他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国际植物学界顶级刊物《植物细胞》发表论文,揭示了红莲型杂交稻的育性恢复机理,提出了恢复基因分子复合体模型,推进了育性恢复机理的认知,引起学界注目。
    朱英国一生惜才爱才、育种育人。他对人才的关注、培养不问背景,不论出处。
    武汉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、植物遗传学家杨代常就是朱英国在田间发现的。
    1975年,在湖北沔阳进行杂交水稻的培训与推广中,朱英国发现当时不到20岁、初中都没毕业的农技员杨代常很刻苦,是个苗子,于是给他送去科普书籍,悉心指导。“朱老师并没有嫌弃我基础差,他给我带来学习资料和书籍,鼓励我从头学专业知识与英语。”杨代常说。
    1985年,武汉大学招收首届插班生,在朱英国的极力推荐下,初中肄业的杨代常实现了自己的大学梦。经过刻苦努力,成为朱英国的第一个硕士生、第一个博士生。
    野外农田是朱英国最珍爱的实验室、最重要的讲堂。“没入学先下田”成为他的师训。
    武大生命科学学院教授陈学峰记得,当年,朱英国是戴着草帽、在学校试验田里对他进行考博面试的;胡骏研究生的第一堂课是在水田里上的;所有研究生入学时间是9月,朱英国的研究生七八月先下田,带着满身泥水、满脸黝黑开学……
    “国家粮食安全要靠你们”“人是要有精神、有坚持的”,朱英国对每个学生这样说。
    言传身教,成为巨大精神感召。
    1999年,杨代常成为美国加州一家生物技术公司的首席科学家和实验室主任。2005年,朱英国来电,一声“你该回来了”,让杨代常立即卖掉房产、放弃股权和丰厚待遇,毅然回国。回国后,他承担了国家“973”“863”和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多个重大项目。2014年,其科研成果荣获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。
    杨代常清楚地记得:1987年,朱英国为了解决他的后顾之忧,在省人事厅苦苦等待了3个多小时,最终拿到了他爱人的工作调动函,帮他解决了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。而朱英国的爱人一直没有正式工作,他的大儿子也没有安排工作。
    “朱老师对学生大爱,对事业大爱。正是朱老师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引导,才让我从此走上了科学研究的道路!”“我必须回来,因为我知道,朱老师在等我,我要用学到的知识回报我的祖国,回报我的老师!”杨代常说。
    朱英国先后培养了100多位硕士研究生、博士研究生和博士后,为地方培养出大批杂交水稻科研、制种与栽培技术骨干。他带出的红莲型杂交稻基础研究、应用研究、市场推广三支队伍,形成杂交水稻研发、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强大“矩阵”。他的事业薪火相传,人才辈出。


    星光长耀:
    金色灿烂满人间
    “我从大别山走向珞珈山,再从珞珈山走向五指山。”朱英国曾这样描绘自己的人生轨迹。
    2017年3月中旬,朱英国回到母校罗田一中,为家乡学子做了一场院士报告,并捐出10万元设立奖学金。这似乎是一次对家乡的告别。
    这位从大别山走来的农民儿子、“农田院士”,像土地一样深沉,又像土地一样博大。他的背影,时光不会忘记,土地和人民不会忘记。
    “出差的时候,朱老师和我们一起坐经济舱、二等座;干活的时候,和我们一起下田,一起在太阳底下暴晒,一起吃同样的饭菜。”
    “他永远对人微笑,总是那么和蔼可亲。背个破挎包,穿着永远擦不亮的皮鞋,走路比谁都快。”
    “总是把别人的事当事,帮很多人解决家属工作问题,自己老伴做了一辈子临时工。”
    “不在实验室就是在田里,当了院士也这样,所以叫他‘农田院士’。”
    “院士一生勤俭节约,每次在外吃饭,剩饭剩菜一定打包……”
    “他不要院士专车,出差从不坐公务舱、一等座。包都是自己背,别人要替他背,他抢回去。”
    “他对党感情特别深厚,在今年3月的党支部民主生活会上,他无比激动地回忆了50多年前在党旗下宣誓的情景,感染了所有党员。”
     ……
    丁俊平是推广红莲杂交稻品种的民营企业董事长,他感受最深的,是朱英国对农民深入骨髓的爱。“做什么事都不能亏老百姓”,朱英国经常对他说。合作十多年,朱英国只关心种子质量、百姓收成,公司商业化的事情找他,一律拒绝;凡是农民的事,他一律支持,一次次下到田里为农民作技术推广。
    “这是他对大地的情怀!”
    2015年起,朱英国出现抵抗力下降、身体容易疲劳的症状,诊断为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。
    “如果治疗了不能工作,我宁可不治疗。保命对我没有意义。”朱英国态度坚决。他同意治疗的前提是不影响正常工作。
    这两年,他出差下榻宾馆的第一件事,是找冰箱存放煎好的中药;回到武汉的第一件事,是直奔医院输血小板。虽然两年间几下病危通知书,由于他工作如常,一切故我,很少人了解他身体的真实状况。
    “由于长期打针,父亲胳膊手腕上已经无法下针了,只有在胸口装一个滞留针,直到去世也没取下来……”朱英国的小女儿朱金红说。
    今年4月上旬,已是78岁的“水稻候鸟”朱英国最后一次来到海南育种基地。他戴着草帽、顶着日头,站在试验田里,看到已经抽穗灌浆的禾苗,满心喜悦。
    小时候在家乡,每当暑假来临,朱英国都会欢快地走进田野,帮大人插秧、割谷。他常常说,站在田野里,总感觉特别踏实、温暖,特别有依靠。“他要下田,谁都劝不住。他说,到了海南,我的病就好了。”朱仁山说,“他对水稻的喜爱别人无法想象,就像小孩看到最喜欢的玩具和巧克力一样!”
    从海南回来后不久,朱英国住进了医院。他的学生龙伟雄回忆陪护导师做骨穿刺手术的情景:
    “针头从他后背插进去,由于老师的凝血功能不好,而且得抽三次,每一次抽的时间都得半个小时,但他却很平静……”
    他时时处处体贴别人,不愿意麻烦别人。在住院的后期,他每隔一个小时就得起身去小便,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都困难,需要轮值的同学搀扶。为了不过多影响同学们休息,有时候整夜他坚持自己一步步挪动去上厕所。当时陪护的高峰说:“我知道,朱老师是在用全身所有的力量、用生命在体贴和关心我们。”
    8月6日,躺在病床上的朱英国专门召集研究人员,商讨杂交水稻新品种研发事宜。
    学生罗肖陨陪导师走完最后一程。导师走前一天晚上,关切地了解他的实验进展情况,留下最后的嘱托:“你们这一代年轻人是国家的栋梁,要以国家的粮食安全为己任。”
    朱英国走了。从此以后,那个在讲台,在实验室,在田野,笑着把大家一个个领进科学大门的朱老师,师生们再也看不见了!
    但是,他动人的身影和耀眼的星光长留在人们的记忆中,激励着更多的人们奋然前行。
    收获的季节刚刚过去,更多的金色在田野孕育!(文字整理:党委宣传部)